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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艺术家陈雨“诗人肖像”系列。

诗：顾城、威廉斯、艾略特、辛波丝卡、史蒂文斯、波德莱尔、惠特曼。

来源：中国成语大会（zhongguochengyu）

顾城

Gu-Cheng

~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也许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我希望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一片天空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我想画下早晨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画下所有最年轻的没有痛苦的爱情她没有见过阴云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画下丘陵——长满淡淡的茸毛我让它们挨得很近让它们相爱让每一个默许每一阵静静的春天激动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我还想画下未来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但知道她很美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画下许多因为爱她而熄灭的心画下婚礼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上面贴着玻璃糖纸和北方童话的插图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涂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我想画下风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画下东方民族的渴望画下大海——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最后，在纸角上我还想画下自己画下一只树熊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发愣他没有家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他只有，许许多多浆果一样的梦和很大很大的眼睛我在希望在想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领到蜡笔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我只有我我的手指和创痛只有撕碎那一张张心爱的白纸让它们去寻找蝴蝶让它们从今天消失我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

顾城是我国新时期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被称为以一颗童心看世界的“童话诗人”。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的朦胧诗，是当时激动人心的思想、文学“解放”潮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80年代新诗潮运动的起点。

威廉斯

(WilliamCarlosWilliams

~

裴特森（选段）

以具体细节

为出发点

把它们变为一般，用有缺陷的

方法，滚卷而成——

嗅树木的

只是狗群中的

一只狗。这里

还剩什么？有何事可做？

其余的狗都去

追兔子了

只有这只跛腿的站着

用三只脚。前抓后刨。

挖出

一根发霉的骨头。

因为开头肯定就是

结尾——因为我们不知道任何

超越我们自己的复杂性的

单纯而简朴的东西。

但是不可能

走回头了；从浑沌中滚卷起

九个月的奇迹，这城市

就是人，两者一体——不可能

用别的方式——一种

双向的相互渗透。滚卷

起来！正面的，反面的；

喝醉的、清醒的；杰出的

粗俗的；都是一个。在无知中

有某种知识，无法

驱散，毁灭了自己。

（赵毅衡/译）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美国后现代主义诗歌的鼻祖。代表作是长诗《裴特森》。威廉斯最初是意象派诗人，但后来转向客观主义。他因对普通场景和物体的准确描写而著称。

，同时继承了惠特曼的浪漫主义传统，在意象派星散后，他是唯一对意象派坚持具体性原则并终身服膺的诗人，他的诗歌创作是意象派所产生的最有积极意义而且最持久的成果。

艾略特

ThomasStearnsEliot

~

空心人

给老盖一个便士①

1我们是空心人我们是填塞起来的人彼此倚靠着头颅装满了稻草。可叹啊！我们干枯的嗓音，在我们说悄悄话时寂静而无意义像干草地中的风或碎玻璃堆上的老鼠脚在我们那干燥的地窖里有态而无形，有影而无色麻木了的力度，没有动作的手势；那些已经亲眼目睹跨进了死亡这另一个国度时只要记得我们——不是丢魂失魄的野人，而只是空心人填塞起来的人。2我梦中不敢面对而在死亡的梦乡又不会出现的眼睛：在那里，眼睛是倾塌的柱上的阳光在那里，一棵树在摇曳而人声只是在风中歌唱比一颗正在消失的星星更加遥远而庄严。不要让我挨近死亡的梦乡让我穿上这些故意穿上的伪装老鼠皮，乌鸦皮，田里的交叉着的标竿和风一样行动不要更近——不是黄昏之乡的最后相会3这是死亡的地带这是石头的人像被竖立起，这里他们受到了一只死人的手的哀求在一颗隐退下去的星星的闪光下。在死亡的另一个国度里是否这样独自在这时醒来感受着温柔的震颤那愿意接吻的双唇形成了对破碎石头的祈祷。4眼睛不在这里在这星星即将死去的山谷在这空心的山谷里在我们这已经失去的破碎的王国这里没有眼睛在这最后的相会处我们在一起摸索避免语言在这条肿胀的河滩头聚会看不见，除非眼睛重新出现像那死亡的黄昏之国的永恒星星空心人的唯一希望。

5我们在这里围绕这带刺的梨树转圈带刺的梨树带刺的梨树我们在这里围绕这带刺的梨树转圈在上午五点的时候。在概念和实际之间在动作和行为之间落下影子因为王国是你的在形成概念和创造之间在情感和回应之间落下影子生命是漫长的在欲望和痉挛之间在能量和生存之间在本质和遗传之间落下影子因为王国是你的因为你是生命是因为你是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不是砰的一声而是一声抽泣。（赵罗蕤/译）

②老盖：指英国国会爆炸案的主角盖伊·福克斯。每年11月5日（盖伊·福克斯节），英国儿童都要烧毁一个盖·福斯的模拟像，他于年曾打算炸毁议会大厦。在烧像之前，儿童们扛着像，说着“给老盖一个便士，以讨钱置花炮”。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是英国20世纪影响最大的诗人。他出生于美国，曾在哈佛大学学习哲学和比较文学，接触过梵文和东方文化，对黑格尔派的哲学颇感兴趣，也曾受法国象征主义文学的影响。艾略特认为自己在政治上是保皇党，宗教上是英国天主教徒，文学上是古典主义者。这些在他的创作中可以找到印证。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来到英国，并定居伦敦。

《空心人》这首诗中诗人向人们展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由于理想的破灭，前途的渺茫而弥漫整西方的世界极度的哀伤与绝望情绪，用并置意象的方式再现了肉体上存在但精神上已经死去的人们无法在超验的显现中找到人生意义的人们的可悲的生存状态。

辛波丝卡

WislawaSzymbors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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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可能

我偏爱电影。我偏爱猫。我偏爱华尔塔河沿岸的橡树。我偏爱狄更斯胜过杜斯妥也夫斯基。我偏爱我对人群的喜欢胜过我对人类的爱。我偏爱在手边摆放针线，以备不时之需。我偏爱绿色。我偏爱不抱持把一切都归咎于理性的想法。我偏爱例外。我偏爱及早离去。我偏爱和医生聊些别的话题。我偏爱线条细致的老式插画。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我偏爱，就爱情而言，可以天天庆祝的不特定纪念日。我偏爱不向我做任何承诺的道德家。我偏爱狡猾的仁慈胜过过度可信的那种。我偏爱穿便服的地球。我偏爱被征服的国家胜过征服者。我偏爱有些保留。我偏爱混乱的地狱胜过秩序井然的地狱。我偏爱格林童话胜过报纸头版。我偏爱不开花的叶子胜过不长叶子的花。我偏爱尾巴没被截短的狗。我偏爱淡色的眼睛，因为我是黑眼珠。我偏爱书桌的抽屉。我偏爱许多此处未提及的事物胜过许多我也没有说到的事物。我偏爱自由无拘的零胜过排列在阿拉伯数字后面的零。我偏爱昆虫的时间胜过星星的时间。我偏爱敲击木头。我偏爱不去问还要多久或什么时候。我偏爱牢记此一可能——存在的理由不假外求。

(陈黎/译)　

年诺贝尔文奖得主，波兰女作家，杰出的法语翻译家维斯瓦娃·辛波丝卡，的诗作被誉为“具有不同寻常和坚韧不拔的纯洁性和力量”。代表作有《一见钟情》、《呼唤雪人》等著作。辛波丝卡一生创作了二十本诗集，公开发表的诗歌约首，创作生涯从年代延续至年，是波兰最受欢迎的诗人——她的每首诗、每个句子、每个比喻都如此绝妙，以至于让我康复多年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史蒂文斯

WallaceStevens

~

蛙吃蝶蛇吃蛙猪吃蛇人吃猪这是真的，河流像猪一样嗅着向前拖着岸，直到与昏昏然的槽里乏味的肚腹声相仿佛，空气充满了猪的喘息，肿胀的夏天的喘息，和轰隆隆的雷的沉重。筑起木屋，播种土地。那男人，这会儿在照看，并不领会比喻的诸多趣味。怠惰的钟点，贫瘠的日子，岸里嗅着的怪异之物，以及这昏昏然和轰隆隆，似乎都在他贫瘠的存在上奶着自己，就像如猪的河奶着自己朝海的方向奔入张开的海口。

（李景冰/译）

在美国现代诗坛里，有一个保险公司的高级职员，他居住在远离纽约的文艺界的康州小镇上，却意外地将自己的名字写进了文学史——华莱士·史蒂文斯。也曾就读于哈佛，年11月，《诗歌》杂志的哈里特·门罗将他的的四首诗刊登在战时特辑里，从此除商务人士外，史蒂文斯就开始有了另一个身分——诗人。他的第一本诗集《簧风琴》，在年出版，流露出英国浪漫主义和法国符号学派对他的影响，显示了他对审美哲学的倾向，还有一种完全原始的风格和感觉：异乎寻常、光怪陆离，浸透着印象主义绘画的色彩光亮。与其他现代诗人相比，史蒂文斯更为 　　 　　 　　 　　 　　 　　 　　　

（钱春绮/译）

波德莱尔不但是法国现代主义的先驱之一。现代主义认为，美学上的善恶美丑,与一般世俗的美丑善恶概念不同。现代主义所谓美与善，是指诗人用最适合于表现他内心隐秘和真实的感情的艺术手法，独特地完美地显示自己的精神境界。

《恶之花集》就出色地完成这样的美学使命——其中久负盛名的神作《腐尸》其实是诗人波德莱尔献给他的爱人让娜·迪瓦尔的一首情诗。全诗极尽笔墨从感官角度描写腐尸的丑陋和可怕，来为后面的主旨做铺垫。末了，诗人笔锋一转，由腐尸转而联想自己所爱的人也会变成一具腐尸，但即使这样，她的风姿，她的精神，诗人将永存于心。

惠特曼

WaltWhitman

1

哦，船长，我的船长！

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

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港口已经不远，钟声我已听见，万千人众在欢呼呐喊，

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我们的船威严而且勇敢。

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哦．殷红的血滴流泻，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哦，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吧，请听听这钟声，

起来，——旌旗，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

为你．岸上挤满了人群——为你，无数花束、彩带、花环。

为你，熙攘的群众在呼唤，转动着多少殷切的脸。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你头颅下边是我的手臂！

这是甲板上的一场梦啊，

你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我们的船长不作回答，他的双唇惨白、寂静，

我的父亲不能感觉我的手臂，他已没有脉搏、没有生命，

我们的船已安全抛锚碇泊，航行已完成，已告终，

胜利的船从险恶的旅途归来，我们寻求的已赢得手中。

欢呼，哦，海岸！轰鸣，哦，洪钟！

可是，我却轻移悲伤的步履，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江枫/译）

沃尔特·惠特曼，他诗歌自由体（FreeVerse）的缔造者，其代表作品是诗集《草叶集》。惠特曼是世界民主诗人，也是第一个登上世界文坛的美国诗人。他的诗歌在‘五四’时期的狂飙突进中传入我国的。这部曾在美国受到过冷遇的世界名著一到中国，便受到我国现代文学的先躯者鲁迅和郭沫若的重视，并经过他们的手把这颗杰出的诗的种子播在我国的土地上。今天。惠特曼的这份世界文学遗产自年起经历了七八十年而长盛不衰。

图/陈雨《诗人肖像系列》

陈雨，年生于广东省雷州市，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获硕士学位。自由职业画家，现居北京宋庄。